六中
故居的感觉，和其他地方是不同的。下了电梯，踏步在光线暗淡的楼道，抬眼望向比发梢高不了多少的房顶，瞬间觉得整个世界一下子小了起来。
乔迁新居以后，这所故居便租了出去，每个月大约有两三千元的收入。这一回，不知是年久失修还是什么别的缘故，这一间老房的卫生间总是漏水，一个星期内就有好几次。下面的住家忍受不了，便上门来找租户说理。租户便和父亲联系，父母最近很是忙碌，难得有空，见我无事，便叫我过去察看一下情况，要物业来修理。
走在楼道口，刚要踱步进去时，猛然看见前方一个高个子身影闪动，却是颇为熟悉。我微微一怔，探了探头，竭力用高度近视的眼睛向前望着。
“表……表哥……”我终是迟疑地叫了出来，那个人，实在太像我的表哥小凡了。
“腾腾？”他蓦地转过头来，就着小窗中透过的一点光亮，看清了我的容貌。
我快步走了上去，见他穿戴整齐，阿迪的外套，阿迪的裤子，再加上脚下踏着的一双阿迪篮球鞋，看来是要出门去。
他看着我，枣葫芦形状的脑袋上一双曾经明亮的眼睛此时却是迷离，带着一丝惘然和淡淡的忧郁，向我看来。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试探着问道：“小凡，你不是在……在兰州……”
他望着我，目光中带着些许哀求的神色。我从来没见过落寞如此的他，一时不忍，正欲换个话题，却听他忽然开口道：“你过来，我有事情要问你。”
他故意把声音压低，不知是故作神秘，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想是舅舅在屋里吧。我想着，便走在前面，同他一起走到楼道里一处无人的所在。
四下无声，只有楼道窗子中透入的点点阳光，照亮了半张脸庞。他仍是压低声音道：“腾腾，你看的书多，眼界也比我开阔。你便和我说说，上大学到底有没有用啊？”
他的声音特别低，如蚊鸣一般，几不可闻，好像说出这种话来，被舅舅听见，也是犯罪一般。
“这个问题嘛……”我抬起头来，想随便拿两句话搪塞过去。因为这等艰深的问题，纵是我，一两句话也是说不清楚的。但是，我忽然望见了他的眼睛，那一双迷离绝望之中，却又带着一点小小的希望光芒，望着我的眼睛呵。我一下子感觉到了责任的沉重，便试探着道：“有的人靠上大学成功，有的人不上大学也能成功。你看那些企业家，很多就都是初中文化。哦，对了，还有的就是小学文化呢……”
“那我呢？”他小声凑在我耳旁，轻声说道。
“你……”我脑筋忽然一转，道：“你的路是你自己走的，我不能替你做决定。你自己决定吧。我还有事，要先走了。”说着，我便闪过身子，向前去了。
一种逃脱了的感觉在我心头闪动，我快步走着。只感觉到小凡迈开步，想要追上我，再问个明白，却不知为什么，终是收回了迈出去的那一只脚，默默地退了回去。
他终究没有追上来。
继续向前走着，关于小凡的种种事情，开始一点一点涌上心头。只是，那些从前小凡的影子，却怎么也无法和刚才见到的那个少年重合起来。
小时候，舅舅一家同我家同楼又同层，两家非常亲近，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孩子也常常在一起玩。两个孩子钻进后院的一片小树林里，常常一个下午都不出来。
大概是六七岁的年纪，楼上一个在六中上高中的姐姐考上了清华，舅舅特别兴奋，跑去那个女孩儿家里问着问那，还非要观瞻一下人家女孩儿的“错题本”和“状元笔记”。那虔诚的模样，便如同面对神佛菩萨一般。
从此之后，表哥和我玩耍的时间便少了。每周六，表哥都被舅舅拉着，到各个奥数班英语班往来奔波；周日，则要到六中的什么培训学校去上课。听我爸爸说，那种班叫做“坑班”。
姥姥一听这名字，立刻笑了：“坑班，坑班，不是坑人的班吗？”
我也笑了：“坑班？蹲坑班？难道蹲坑还要学吗？哈哈哈，我教教表哥蹲坑就好啦……”
不过笑归笑，表哥此后和我在一起玩耍的时间却是确确实实地减少了许多。非但周末很少有空儿，就连平时，也常常蹙着眉头对着一本又一本厚厚的练习册发呆。
有一天放学之后，舅舅还没回家。我趁着这个当儿，偷偷地溜到表哥家里。好说歹说，总算把表哥叫了过来，两个人在小屋里玩了起来。
两张五彩斑斓的三国人物卡片在桌子上翻滚着，跳跃着，两个孩子的眼睛如同被勾住了一般，紧紧地盯着桌子上的卡片，世界里的其他色彩，他们都看不见了。
忽然，一声闷响传了过来，是防盗门被打开的声音。表哥的身子一颤，下意识地转头向门口望去。
门严严实实地关着，没有什么异样。
“小凡！小凡！”从门外传来了这样的喊声，声音很熟悉，是舅舅的声音，我站起身，正想和他解释几句。表哥却蹭地一下子站了起来，走到门口，伸出一只颤抖的手来，把门缓缓地打了开来。
舅舅望见打开门的表哥，脸上满是怒色。他拉起表哥的胳膊——他是那样的用力，以至于表哥瘦弱纤细的胳膊几乎就要被拽断了，勉强地挤出一丝微笑，和我打了一声招呼，便把表哥拉回去了。
表哥被拉到舅舅家门口，我急步想要追过去，表哥却已经被舅舅拉近屋里。表哥探出头来，竭力伸长他的脖子，向我的方向望了过去。那一刻，表哥无助的眼神一直深深地烙在我的脑海里，以至于每次想起表哥，便常常想起，总也无法忘却。
我垂下头，正缓步走回自己家门，却是隔着房门，听到了舅舅咆哮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我一转眼儿，你就跑到别人家里玩去了吗？”
我吓了一跳，连忙快走几步，奔回家门，然后紧紧地把门锁死。我害怕极了，害怕那声音如那些传说中的怪物一般，闯进门里来，把我撕个粉碎。
但是，我终究按捺不住心底的撺掇着的好奇心，蹑足摸到门口，把耳朵贴着门缝，却听到舅舅愤怒嘶吼过后，胸口不住的喘息声传了过来，其中还夹杂着表哥低低的啜泣。
“小凡啊，我养你这么大，容易吗我？你就是这样回报我吗？放了学，不好好学习，没写完作业就跑到人家家里胡玩！玩，玩，玩能考上大学我就让你玩！”
“呜呜……”
“你看看人家楼上的姐姐，人家和你一样吃饭、睡觉、学习。人家怎么能考上清华？人家能做到，你凭什么做不到？”
“呜呜……”
“我告诉你，我现在每周花钱供你上奥数班、英语班、六中的占坑班，一年下来要花好几万哩！你有本事，给我挣几万块钱来啊！我这么花钱供你，你还不好好学习，你对得起我吗？”
啪啪！
有手掌拍在肌肤上的声音响起，表哥的哭声越来越大，舅舅的声音渐渐变得温和：“小凡，你也别泄气。只要你好好学习，我砸锅卖铁，也要支持你！你现在好好努力，在起跑线上就把他们都甩在后面。”
“我跟你讲，六中的初中部90%的学生都是从占坑班里面来，你只要好好上占坑班，将来初中上六中初中部，高中上六中高中部，大学就能考北大清华。你要是上了北大清华，你老爹我可就老光荣喽……”
“儿子，听我的话，给我争一口气，一定要考上六中……”
从那以后，表哥学习更加认真，和我在一起玩耍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少了。
某日早晨，我在外面跑圈回来，走到楼道口时，却听见一阵吵闹声。我不由一怔，仔细一看，却是表哥和舅舅正扯在一起，舅舅拉着表哥，口里说道：“不行，这一次课，你必须得去。”表哥不说话，只是不住地呜呜痛苦，舅妈在一旁劝道：“孩子都烧到39度了，你就让他休息一天吧。”舅舅却是一瞪眼，怒道：“你懂什么？说不定今天就是六中坑班的重要考试呢。这可不能错过了！小凡，跟我走！”
舅妈转过头去，默默地走回家去，舅舅几乎是拽着已经没有力气挣扎，双眼满是黯淡，如拖死狗一般，拖着表哥向电梯的方向走去。
我默然叹息一声，隐身在楼道拐弯处黑暗的阴影之中，许久不语。
后来某一天，表哥同我在放学路上谈天，无意中不知是谁说到了六中，表哥的精神立刻振奋起来，就连头发也竖了起来，对我说道：“你可不知道，六中是北京最好的学校哩。”他拍着胸脯，跟我比划说：“六中的操场，有咱们小学的四个大，校园有咱们小学的八个大。每间教师里面都有电脑和投影呢。”他说着，便手舞足蹈起来，“听说六中每年考上北大清华的学生，没有两百个，也有一百八十个，学习个个都倍儿棒！”
我冷不丁地插口道：“听说他们那里每个月发的练习篇子，就有一人来高。”
表哥猛然被我一盆冷水打下来，却是忽然缄默不语了。
我们两个一路走回家，谁也没有说话。
大概是三年之后，或许是苍天不负有心人，舅舅的努力终是有了回报，表哥终于拿到了金灿灿的六中录取通知书。拿到通知书的时候，舅舅兴奋得满脸通红，在家里如返老还童般欢蹦乱跳，还拉着他的儿子，拿着录取通知书给四邻传看。邻居自然都有眼力价儿，纷纷交口称赞，说得舅舅更是腆着肚子，拍着胸脯，拉着他儿子，在各个人家面前“巡回演出”。
我们一家自然也上前说了几句祝福的话语，可当舅舅拉着表哥转身走过去之后，我眼前却忽然一闪，仿若看见了当日表哥发着高烧，仍被舅舅强拉着去六中上占坑班时的无关眼神，一时心中一痛，猛然间回过头来时，却觉得表哥如同一只被舅舅牵着的小狗儿，不，他如同一个舅舅手中的玩物，被舅舅拉着，展示给其他人看，以显示舅舅的“英明”和“伟大”。
刚才的欢喜劲儿，立时消散无形了。
舅舅兑现了一系列给表哥许下的承诺，拉着他到处去玩。尽管如此，表哥仍是免不了要参加一个名叫“小升初衔接班”的课程。但比之以前的日子，这个暑假可算是最幸福的一个暑假了。
因为考上了六中，舅舅也允许我偶尔过来同表哥玩耍。这一日，表哥神秘兮兮地带我到他屋里，蹑手蹑脚地拉开一个抽屉，指着抽屉里的东西对我说：“腾腾，这些都是我收集的。你看，这海报好不好看？”
原来表哥是刘翔的超级粉丝，热衷于从各个体育杂志和画报上剪下刘翔的大海报来，收集在自己的抽屉里。现在，他已经瞒着舅舅，悄悄攒了一厚摞了。他又从另外一个抽屉里摸出一双亮红色的跑鞋来，悄声对我讲：“腾腾，我也要成为像刘翔那样的田径明星！我现在每天都去练习跑步！”
我分明看见，他和我说话时，眸子里闪烁着的异样的神采。那是发自内心兴奋的神采！和之前说起六中时的兴奋不同，那是舅舅强加给他的梦想。而眼前的海报和跑鞋，却实实在在地支撑着一个属于他自己，独一无二的梦想！
他因为激动，身体都有些颤抖，继续和我说着他的宏图：“我要天天练习，先进学校田径队，然后进市队，参加全国比赛，最后进国家队，在奥运会上拿金牌！”
整个暑假，表哥每天都早早起床，叫上我一起去楼下跑圈，他自己给自己订了一整套的训练计划。对于一般少年来说难以负荷的训练量，他却每天都能按量地完成。而且每天跑步回来，尽管浑身是汗，他的脸上，却总带着灿烂的笑容，就像是夏天的阳光。
可是，好景不长，几个月后的一天晚上，舅舅咆哮的声音忽然再一次响起，尽管隔着门板，却依旧一个字一个字地清晰地钻入我的耳中：“你这臭小子！整天不好好学习，净想什么歪点子！还想成体育明星？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
“我什么家务也不让你做，什么负担也不让你担，不就是希望你能考上个好大学吗？小凡啊，你是真不争气，真让我失望啊！”
只听“啪”地一声，不知是什么东西被他打碎了，随后有表哥低低的啜泣声传来，舅舅的斥骂却依旧没有结束：“从今天以后，你什么都不许想，给我全心全意的学习！小凡啊，考上了六中也不是就进了保险箱，你要努力进班里的前二十名，然后是前十名，进实验班！”
“你这臭小子，答话啊。”我仿佛看到舅舅揪着表哥的耳朵，逼着表哥说话，一时心中一酸，别过头去。
“臭小子，说话啊。”
“你倒是说啊。”
“你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拿你没办法！”
“爸……我以后好好学习……”表哥的声音小的都听不见。
一声叹息传了过来，随后一切都静默了。
第二天，我陪着姥姥下楼遛弯儿。姥姥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晒太阳，我坐不住，便一个人踱步走到草丛边去，转过一处墙角，却忽然听见低低哭泣的声音。我循着声音悄悄摸过去，却望见竟是表哥瘫坐在草丛中，掩着脸正在哭泣。
我心中一震，探头望去，表哥手中拿着的，便是那一日他给我看的那些海报，不过这些海报都已被撕碎了，扔到楼下，就像是表哥那被撕碎的梦想一般。我低低叹息一声，想要上前劝慰表哥几句，却终究不知从何说起，只默默地退了开去。
从那以后的好一阵子，表哥的眼神都一直是空洞而无神的，他那一双亮红色的跑鞋，从此以后也再没有穿过。
再过半年，我们一家便搬离了故居，和表哥的交往也就越来越少了。直到我也上了初中，某一日，我忽然想起表哥，不由问母亲道：“妈，表哥最近怎么样了？”
母亲对我讲道：“表哥马上就要中考了。可听你舅妈说，表哥最近和他们班里一个女生好上了。那女生是单亲家庭，家里也不是很管女儿，已经和七八个男生谈过恋爱了。表哥之前从来没和任何女生交往过，一下子就给那个女孩儿迷住了呢。”
父亲也叹息一声道：“小凡那孩子……多听话的一个孩子啊……可惜了……”
一个多月后，表哥果然落榜，并没有考上六中本校，而是去了郊区的六中分校。
某日，表哥主动来短信邀我一起出去看电影，我欣然赴约。和表哥在旧居楼下见了面。如今的表哥，剪了一个很是搞酷的怪发，长长的垂在头前，都快把眼睛遮住了。他却仍是笑着和我打了招呼，两人许久不见，很是亲热。
我知道他没有考好，自然也不愿去问中考的事情，他也不提。一路上我们两个就很有默契地绕开了这一话题，说些其他的轻松地事，谈得倒是颇为愉快。
忽然，一个表哥的老同学迎面走了过来，向表哥挥手打个招呼，远远叫道：“小凡啊，你考上那个高中了啊。”
小凡提高声音叫道：“六中——”忽然声音却低了下去，嗓子如同哑了一般，发不出声音来，许久才哑着嗓子小声道：“分校……”
那人却早已经走远了，只有我听到了表哥最后的那一声低低的声音。这一声，与其说表哥是说出来的，不如说表哥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每一下都如同一把尖刀，在表哥的心上隔开一道伤疤。听妈妈说，表哥他们班上一共35个学生，32个都考上了本校，只有表哥和他的女朋友和另外一个孩子没有考上。哎，这对于表哥来说，该是怎样的耻辱？我不敢去想想舅舅的愤怒，舅妈的失望，表哥的伤心，只好故作轻松地说起另外一个话题，把话题再次转移开去。
看过电影，两人坐在地铁上。他忽然对我道：“腾腾，你说初中的恋爱是不是最纯洁？”
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却是继续说道：“腾腾，你不知道吧？她要去法国留学去了。”
“她是你女朋友？”
“是，我和她好了半个学期了。我现在不能没有她，她也不能没有我。”他第一次用这样坚决的语气说话，仿若在一瞬间脱去了所有舅舅给他带来的阴影，一瞬间拥有了少有的果断和决绝，继续说道：“若是可能，便是天涯海角，我也跟着她去了。只是我父母不许我去欧洲，我想偷偷跟着她去，可是根本没有可能，连飞机都上不去……”他说到这里，沮丧地摇了摇脑袋：“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变成了一个点，再也看不见了。”
他低下了头，许久不语。
我试着安慰他说道：“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现在还是应该好好学……”
他却是猛然打断了我的话，说道：“腾腾，我爸说要我好好学习，可是好好学习又能给我带来什么呢？我成绩好了，得到好处的全是我爸。他在邻居面前光彩，在亲戚面前体面，在同事面前荣耀，可是我自己却又得到了什么？”
他对着我，又似是对着自己的深心，叹息道：“我发现，我就算是考了全班第一名，考上了六中，得到的快乐，也根本比不上她向我转过身时的一个微笑。”他痴痴地望着前方，仿若伊人便在前方闪现，他目光深深，看着前方继续道：“腾腾，我现在已经不明白了，我究竟在为谁学习，我究竟在为谁活着？”
或许是因为这个问题太过艰深深奥，问过之后，他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我们两个就这样一直沉默着，直到地铁到站，我们各自回家。
这一次，我才第一次明白，原来表哥也不是舅舅制造的一个机器人，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青年，他会爱，会恨，会欢喜，也会悲伤，有自己喜欢的人！
而后，听说表哥上了六中的分校，那是一所私立的寄宿学校，全封闭，军事化管理，十分严苛。表哥在那里，或许会因学习的紧张而忘记相思吧……
再往后，听妈妈说，表哥的分数正好过了二本线，没法留在北京，只好上了一所西北的大学……
我想着最后记忆中的表哥，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表哥的近况。他究竟遭遇了什么不幸，以至于刚才那样颓唐？
我正想着，楼下的住户却已经找了上来，只见他气势汹汹地道：“你看你们的房子，一直漏水，一到晚上就滴滴答答个不停。我们儿子今年可是高三，休息时间一分一秒也不能耽搁……”
我陪着笑脸想解释几句，他却是冷冰冰地打断道：“别多说了，要是影响了我儿子，到时候他考不好，你可要负全责！”
我不敢多话，赶快叫来修理工，把漏水的地方修好，并且承担了全部的费用，那人这才算是有了一点笑脸，点了点头，临走时还不忘回过头来道：“这种事情，可不要再发生！”
我苦笑一声，待他走远以后，低低念道：“高三……高三……”
回到家，我打开了表哥的人人网，一条一条地读了表哥的状态，一篇一篇地看了他的日志，却是渐渐地明白了过来。
表哥在上了高中以后，因为恋人离去，心中十分苦闷。这时，同学美美走进了表哥的视线，用温柔感动了表哥。但因为学校管理十分严格，表哥和美美始终没有正式恋爱。在高考结束之后，两人立刻陷入热恋。
后来表哥到西北上学，心中却始终牵挂着美美。美美因为高考没有考好，只上了三本，所以美美的父亲打算安排美美到美国去留学。表哥为了陪在美美身边，决定也放弃大学去跟美美一起赴美国。但是舅舅却始终反对，于是表哥便翘课去上外语补习班，并发誓说即使是在美国端盘子扫大街，也要去美国陪着美美，不让她孤独！
最终因为翘课太多，不及格科目太多，表哥被学校退学，现在只能回到家里……
看罢，我仿佛看到了舅舅鬓边的白发。上一次看到舅舅的时候，他的鬓边便已经有些白了吧？如今想必是斑白一片了吧？我心中猛然一痛，舅舅和表哥，究竟谁对谁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