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之死
“哈里，你又输球啦！”伴随着球场边一个小孩的笑骂，哈里教练黑着脸，快步从球场中的通道走回更衣室。
“哈里先生！”我在他后面举着话筒，大声叫道。他却是理也不理，径直走进了更衣室——记者是不被允许进入更衣室的。我和其他同行只好叹一口气，到更衣室门口守着去。
“哈里教练太固执了！”一个同行边走便嘟囔道，“我们的实力根本就不如对方，可哈里教练还是总想着进攻！”
“跟这么强大的对手打对攻，分明是找输吗？”另外一个同行也大声叫道。他们两个都是跟随红星队多年的资深记者，如今就连他们也都对哈里失去了信心，看来哈里教练的帅位已经岌岌可危了。
我在一旁始终沉默着，不忍心加入到对哈里的口诛笔伐中去。只缄默地凝望着更衣室的大门，关于那个可爱的法国老头儿的记忆，一点一点地涌上脑海。
哈里教练刚刚来到红星队的时候，所有红星球迷都对这个声名赫赫的世界级教练满怀期待，希望他能够给在积分榜中下游挣扎多年的红星队带来立竿见影的变化。
至今我还记得哈里第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时的情景：他戴着一顶白色帽子，一身潇洒笔挺的西装，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带着灿烂的微笑。在聚光灯的闪烁下，他举起一件红星队的球衣，宣布了红星队“哈里时代”的开启。
“我会把欧洲先进的足球理念教给球员，让他们享受踢球的快乐。”对于执教的前景，哈里教练这样说。
冬训很快开始，各队都开始了紧张的挑选外援工作。由于诸多大企业纷纷投资足球，来中国踢球的外援越来越大牌起来，一个个世界级巨星都和中国俱乐部扯上了关系，即使大多数这样的猜测都是镜花水月，但是中国的记者却依然乐此不疲。只有一个球队是例外，那就是哈里挂帅的红星队。
本以为哈里会动用他在欧洲的出色人脉，为红星队带来强援，但是哈里却这样说道：“据我观察，中国的俱乐部队都是依赖外援的。可以这么说，中国的俱乐部队都是三四个外援在带着其他本土球员踢球。我希望能够提高中国球员的能力，让他们成为比赛的主导者，所以我找的外援都会是名气不大的团队球员。”他这番话一说出口，诸多记者纷纷啧啧赞叹，相互耳语：“看来世界名帅就是不一样，说出来的话也这么有水平……”“要是他真能把中国球员练起来，那就好了。”
于是，在哈里的挑选下，四个实力平平的球员被选为了红星队的外援，甚至还包括两名亚洲球员。在哈里把他们一个个带到新闻发布会上时，记者又开始议论：“老头还真倔啊，说到做到，也不知这几个外援能不能好用……”
接下来的训练，球员大多这样评价这位世界级名帅的训练：“他的训练很有针对性，鼓励很多。与其他教练相对保守的打法不同，他总是鼓励我们向上插上，他要求我们把球控制在脚下，然后层层渗透。”“他不许我们像以前一样大脚长传，如果谁开了大脚，就要罚做五个俯卧撑。”“他要求边后卫在进攻中大胆地压上进攻，每次进攻，边后卫都要插上到底线去，对边后卫的要求非常高。”
这一系列的声音传了出来，众记者纷纷发表意见：“哈里果然是世界名帅，不像其他本土教练那样保守。红星队摆铁桶阵摆了那么多年，也该换一种活法了。”另外一派意见却是这样认为：“以现在红星队的实力，根本不能和对手对攻，还是应该老老实实排出四后卫、三后腰，扎好篱笆，再寻求反击，才是红星队那么多年的生存之道啊。”
两派意见一番唇枪舌战，最终平分秋色，均是决定：等比赛开始以后再加评论。
在万众的期盼中，哈里教练的第一场比赛开始了。
红星队一上来果然展现了冬训的成果，几乎如脱胎换骨一般。以往在前场传球根本过不了三脚的红星球员，如今竟然也能在对方前场完成十余脚精准的短传，完全将对手压制在了半场。
对方完全没有预料到红星队如此强大的控制力，慌乱中被红星队连连打出漂亮的进攻。红星队员完全没有了以前那样的拘谨，非常大胆放松地做着各种动作，围攻对方球门。
“漂亮的传球！好机会！”解说员激动地大叫着，“射门！哎呀，球打在了门柱上！”
红星队虽然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但几次机会都被浪费，始终无法破门得分。解说员这时评论道：“红星队没有引进一个好的外援前锋啊！如果有一个抢点能力出色，可以在禁区内一锤定音的强力前锋，那可就早不是这个比分了……”
他正说着，忽然对方一个大脚长传到前场，红星队的两名边后卫都助攻到了前场，后场完全空虚。对方的外援前锋接球之后，连续突破了红星队仅有的两名后卫，面对出击的守门员，冷静射门，比分被改写成了1:0!红星队落后！
丢球之后，哈里教练着急了。他蹲在地上，用一根笔在地上画着各种战术图，思索着扳平比分的方法，在三分钟之内，他用光了三个换人的名额，不断地派上进攻球员，孤注一掷。
取得领先的对方更加肆无忌惮地死守，皮球就在对方门前来回跳跃，但就是滚不进门里。
裁判一声哨响，比赛结束，红星队以0:1败北。
尽管输了比赛，但是大多数媒体还是对哈里教练的首秀给予了肯定。一位资深记者这样说：“虽然输掉了比赛，但是哈里教练的球队让人眼前一亮。这一场比赛我们只是运气不好，接下来我们会走上正常的轨道的。”
采访球员时，一位球员这样告诉记者：“哈里教练对我们说：‘看你们以前踢球，球就像是烫脚的东西，恨不能赶快踢出去。我告诉你们，在我手下踢球，对球就像对女朋友一样！决不能让别人抢走了！在前场要大胆的做动作，不要害怕失误。传丢九次不怕，只要十次里传过去一次，就是破门的机会！’于是我们就都敢做动作了。”
媒体一闻此言，赞美之词纷纷向哈里教练扑来，“战术大师”、“当之无愧的世界名帅”等美誉都送给了他。
第二场比赛很快接踵而至。可和球迷们的期许相反，第二场比赛的场面和第一场相差无几，红星队依旧是占据优势却得势不得分，好在这回后防给力，也没有让对方破门，0:0的闷战在球迷的叹息声中吹响了终场哨。
接连两场比赛的结果不尽如人意，在球队内部便开始出现不同的声音，一位球队管理人员开始爆出“内部消息”，告诉媒体，哈里教练从不让球队管理人员过问球队的事情，甚至连领导进入更衣室训话，也被他坚决地否决了，除了哈里和他的团队，谁也不能对球队随意施加影响。
很快，就有记者向哈里教练求证这件事情，哈里教练告诉记者：“对，我不允许任何人干涉球队的事物。在欧洲，足球都是有专业人士来管理，而不是由一些根本不懂足球的人来过问。我希望中国的俱乐部也可以像欧洲俱乐部那样职业。”
私下里，他和我聊起这件事情，他对我说：“中国的足球运动员其实大多很可怜，他们生存在俱乐部领导的强压之下，一旦比赛踢得不好，就会被以各种理由克扣奖金和工资。比赛前一封闭集训，就好几天关在基地里不让出去，上交电脑和手机，切断和外界的一切联系……”他说到这里，义愤填膺地说道：“他们这不是对待球员，而是对待犯人！在欧洲，这样的俱乐部是不被职业联盟允许的！你们这里太不职业了！你们这里太不职业了！”
他发泄完情绪后，又和我讲起他在中国的见闻：“这里的领导对于球队的干涉，简直达到了令人愤怒的地步！听球员说，有的俱乐部领导，在中场休息的时候，会进入更衣室。一旦球员们表现不好，领导们就会大发雷霆，大声咆哮，向球员们训话。球员们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听着某个领导的大吼，甚至有的出现重大失误的球员直接被一耳光打在脸上……”
我叹息一声，默然点头。的确，这是中国足球的事情，可我又能改变其中的什么呢？
他继续道：“中国的俱乐部实在太过急功近利。他们恨不能今天投入，明天就拿冠军！他们踢球实在太功利，球员在场上背负了太多的压力，全身肌肉都绷紧了，都害怕失误，承担失利的责任，所以所有人都在横传球，根本没有人敢于将球塞向对方后卫身后的空当，没有人敢于大胆地插上，直接制造门前的射门机会……球员们像机器人一样，重复着一个又一个简单的动作……”
“我希望的足球，”他抬起头来，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是快乐的足球，艺术化的足球，球员把比赛当成艺术品，去一点点精雕细琢，把每一次进攻都打得美轮美奂……”
我默默地望着眼前的这个哈里老头儿。这是我第一次发觉，这个世人眼中的世界名帅，原来也并不是高高在上的神祗。他是一个人，一个真心喜欢足球，并且把它当做心爱的艺术品来雕琢的人啊。
于是我明白了。为什么其他教练能够和俱乐部很好地“配合”，而这个倔老头儿却不行……
他不能容忍足球，他心目中最高贵的艺术，沾染上俗世的铜臭。
接下来的日子，是哈里在中国最舒心的时光。在开局的两轮不胜之后，红星队开始显现出惊人的攻击力来，连续三场比赛，红星队都是以3：0的比分获得胜利，豪取三连胜。红星队快速的传切配合，大胆地向身后的直塞球，超强的控制力，让所有球队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红星队一次次洞穿他们的大门。
但是，三连胜过后，红星队却面临了一个艰难的赛程，他们将连续客场挑战上赛季前三名的球队。人们议论纷纷：“如果哈里老头儿能够在这三场比赛里赢下两场来，今年的联赛冠军就非红星队莫属了。”“哈里的战术只是对较弱的对手管用，还没有经历真正的考验，看一看他的战术和强队交锋时效果如何吧。”
在众人的期盼中，这三场比赛终于一一到来。第一场比赛，红星队依旧占据了场上的主动，控球率远高于对手。而对手似乎也是配合着红星队的进攻，完全龟缩回半场，在禁区中布下重兵死守。红星队虽然控制力超强，但是面对对方密不透风的铁桶阵，红星队最终无计可施，两队0:0战平。
第二场比赛，红星队面对的局面依旧，对方的铁桶阵让哈里教练毫无办法，反倒是对方抓住了一次反击的机会，破门得分，最终1:0带走了胜利。
哈里刚刚积累起来的人气一下子又跌落了回去，记者们纷纷说哈里应该现实一些了，对于强大的对手，一味地压上进攻，控制球并不是良策，适当地回收，能够带走一分，也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
但是我知道，对于哈里来说，他是绝对不可能接受一个死守出来的平局的！他身体中流淌着艺术的、进攻的血液，如果让他龟缩防守，他宁可辞职！
果然，哈里教练完全不顾媒体的舆论，继续排出了进攻的阵型。而这一回红星队的表现更加糟糕，开场10分钟便被对方利用反击由外援前锋攻入一球。随后哈里教练在上半场便连续换人，他挥舞着手臂鼓励队员压上进攻，大声吼叫着鼓励着队员，让他们不要失去取胜信心。可是对方却再一次利用反击破门，两个进球几乎如出一辙。
哈里毫不气馁，鼓励球员的嗓门比以前更大了几分，球员们也果然争气，在三分钟后便扳回一球，接下来他们又创造了一次进球的良机，可惜他们的射门打在了横梁上，错失了这次机会。
或许是上天的惩罚，在红星队错失良机之后，对方立刻打出了一次高质量的反击，再次打入一球。
红星队的士气彻底被击垮了，在接下来的比赛里，他们继续压上，但是比分却一点一点地被扩大，最终红星队1：5败北。
这场比赛之后，质疑哈里的呼声达到了最高点，记者们纷纷攻击哈里战术单一，不懂得因势利导，死抱着一套战术不放，是一个“老顽固”。球队领导这时也适时地放风出来：“哈里教练应当改变一下战术啦，毕竟球队三轮没有赢球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即使你是世界名帅，也未必不会下课……”
可是，面对如此压力，哈里竟是毫不为所动，非但如此，他还故作轻松地带着球员们去旅游了一圈。当来到三元里的时候，我告诉他，第一次鸦片战争期间，三元里人民在三元古庙前誓师抗英，写下了近代史上中国人民反对外来侵略自发斗争并取得胜利的第一页。
他听了，哈哈笑道：“就是把英国人打得这样子吗？”说着，他做出了“抱头鼠窜”的动作，并用生硬的中文说道：“抱头鼠窜？”然后用英文对我说：“你们的俗语里是有这个说法吧。这个说法太形象了。汉语真是世界上最神奇的语言……”
我微微一笑，这个老头儿的大将风度和执着追求，此时已经完全把我折服，从此我彻底成了他的粉丝。
接下来，红星队取得了一场大胜，哈里的帅位暂时稳定了下来。可是，因为他的进攻战术，在之后的日子里，球队的战绩依然起起伏伏。有时候红星队能够用华丽的对攻打垮比自己强大的对手，有时候却也会因为大局压上进攻，被对方反击成功而输给比自己弱小许多的对手……
渐渐地，俱乐部对这个倔老头失去了信心。他们开始公开声称希望哈里教练改变球队的战术打法，但被哈里拒绝了。于是俱乐部绕道而行，和颜悦色地和哈里说，哈里是国际级名帅，希望他能够利用自己的经验来帮助中国教练提高，于是两位中方助理教练被安排进了教练组。
单纯的哈里不知道，这将是一个怎样的圈套。
再往后，中方助理教练开始对哈里的排兵布阵进行越来越多的干涉，哈里向俱乐部反应此事，可俱乐部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了俱乐部的撑腰，中方教练更加放肆，甚至在哈里布置过战术之后，又私下里找到球员，告诉球员另外一套打法，红星队开始更加混乱起来。
球队三连败后，俱乐部打算扣发球员的工资。可哈里却坚决反对，他认为球员已经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比赛输掉不应该是他们的责任。可球队却坚持如此，最终，哈里和球队大吵了一场。作为妥协，哈里从自己的工资中拿出一部分作为补偿发给被扣工资的球员。
此举让哈里受到了球员们的拥戴，球员们发誓为哈里效忠，接下来的比赛里，哈里带队取得了两连胜。正当这个时候，突如其来的伤病潮袭击球队，数个主力受伤，红星队又开始输球。
球队终于忍无可忍，他们开始采取行动，打算用最短的时间来夺走哈里手中的权力。作为跟队记者，我敏锐地感觉到此时微妙的局势，可哈里却依然蒙在鼓里，我企图点醒哈里，于是我便约哈里去一个咖啡厅见面。
约定的时间将至，我来到了咖啡厅，一个人坐在包间中等待，可哈里却始终没有来。我知道他是是一个守信用的人，如果不来，肯定是出现了什么情况，但是他的手机此时关机，也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情况。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便踱步走出了包间。忽然，一个声音引起了我的注意，那个声音那么熟悉，竟然是……
竟然是哈里的声音！
我循着声音跑到了发出那声音的房间，却只听见哈里大声说道：“我是球队的主教练，一切都应该由我负责，你们不能随意干涉球队事务！这些都是写在合同里的，你们要是违约，我要到国际足联去起诉你们！”
是什么人让哈里如此愤怒？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难道哈里和球队终究到了如此局面？我的心再一次悬了起来。
“哈里先生，我们中国有我们的国情，请尊重我们的国情。事实证明，您的欧洲打法，不完全适合我们这支球队。”
“不适合？”哈里大声叫了起来，“你们只知道盯着积分榜，只知道看那积分榜上的数字！你们根本不会去看比赛，所以你们也就根本不知道我给这支队伍带来了多么大的改变！你不知道陈送出的身后球是多么有想象力，你不知道陆的套边助攻变得多么自信，你不知道唐的跑动线路又进步了多少！我天天和球队在一起，你们根本没有资格来指责我！”
对方沉默了片刻，才说道：“这些都是空谈，我们现在需要的是积分。”
“积分！”哈里怒不可遏，“你们根本不懂足球，只知道把足球当做玩物！你们除了利益，眼里什么都没有！你们不知道，足球是艺术，是我们每个球员共同努力、精心雕刻的艺术品！你不会懂得某一次脚后跟磕球是多么美妙，某一次大脚转移开拓了多少进攻的空间，某一次撞墙式配合给球迷多么美妙的视觉享受！你只知道积分！”
“哈里先生，请冷静。我们现在需要积分来保级。如果球队降级，将无法获得中超的转播费用，这样子球队的经济将会……”
“好了，我不想听，这支球队是我的球队，你应该尊重我的意见。”
“你的球队？”那个人忽然轻蔑地笑了，“你以为凭借你的一点小恩小惠，球员就会真的为你卖命吗？我才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只要俱乐部威胁球员接下来的一年不让他上场比赛！这样子他就会被废掉！谁敢用这样的代价来试探俱乐部呢？”
“你这个恶棍！”哈里怒斥道。
“哈哈，你可以说我，可以骂我。但是别忘了，你和俱乐部还有合同在身，你还是我们红星队的主教练。但是你将一点权力也没有，我们只需要说你身体不适，改负责侦查情报和分析录像工作，指挥比赛和带队训练由中方教练负责……”
“咳咳……”哈里气得大声咳嗽，几乎就要昏阙过去。
我站在门外，那一刻，我真的好想推门进去，但是我知道，我们的俱乐部老板，绝非一个普通的人物。我如果此时进去，恐怕我就……
我顿住了脚步，可我却顿不住我的泪水……
接下来的比赛，红星队连续三场输球。哈里受到强烈的质疑，可俱乐部却说哈里也是人，我们应当给他更多的宽容，希望媒体和球迷理智看待胜负，给予哈里支持，俱乐部永远和哈里站在一起。
可是红星队却依旧没有改观，继续输球下去，一波六连败终是降临到了哈里的头上。在无知的小孩子的一句“哈里，你又输球啦！”之后不到一个小时，俱乐部宣布，哈里因为身体不适而改负责侦查情报和分析录像工作，指挥比赛和带队训练由中方教练负责。哈里正式被俱乐部架空！
哈里并没有接受屈辱的傀儡角色，他毅然放弃自己的所有薪水，这自然是俱乐部梦寐以求的结局，他们痛快地批准了哈里的辞呈。哈里一个人拎着行李箱，往机场而去。
当他来到候机厅的时候，他忽然愣住了，原来他看到，我站在候机厅最显眼的位置。
“哈里，我是来送你的。”我走了上去，目光深深，望向那个脸上已经没有多少生机的老头儿。
“嗨，伙计，”他勉力做出一点积极的神态来，“只有你还记得我，还来为我送行……”
我终是忍不住眼泪，低低地哭泣了出来，他伸手拿出手帕，替我擦干脸上的泪水，拍着我的肩膀道：“小伙子，整个中国，只有你是真正喜欢足球，懂的足球的人！我希望你能够到欧洲去开拓一下视野，到时候，我在欧洲等你！”
我伸手擦去泪水，但却仍有一颗泪珠噙在眼眶中，我含着泪向他点了点头。
哈里的飞机要起飞了，哈里拎着行李箱，慢慢地向登机口走去，我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就像是那艺术的，纯洁无暇的足球再离中国渐行渐远……
呜呼，在中国，艺术已死，呜呼！
